2014年4月10日 星期四

鄭宏泰、張妙清、趙永佳:市民眼中自由行政策的利害好壞

【明報專訊】自2012年年頭尖沙嘴D&G門店因禁止香港市民在店外攝影,只容許內地旅客攝影,招來示威抗議後,因自由行政策不斷發展所引起的社會問題,可謂愈演愈烈,備受關注,其中的「雙非嬰兒」問題、北區小學鬧學位荒問題,乃至連串因抗議水貨客搶購奶粉和日用百貨所發起的「光復上水」、「光復旺角」、「反大陸化」,以及最近的「驅蝗」和「拖篋」行動等,除了引起中港兩地社會的議論紛紛,亦成為國際傳媒的關注熱點。

注意到香港市民對自由行政策的不同聲音與批評,3月初在北京召開「兩會」期間,全國人大委員長暨中央港澳工作協調小組組長張德江,在會見香港區人大代表時,責成港澳辦主任王光亞和國家旅遊局,深入研究香港旅客承受力問題,被認為是一錘定音的政策調整信號。因他言下之意是要檢討自由行政策推出10年以來的成效,從而提升政策實效,減少負面衝擊。
針對普羅市民怎樣理解自由行政策帶來的方方面面影響,從而思考政策應何去何從的問題,香港中文大學香港亞太研究所於2014年3月21至26日進行電話調查,了解市民的觀感和態度,本文會先集中分析普羅大眾如何評估自由行政策帶來的利害好壞,另一文則會談談政策取向,藉以說明這項牽動無數民眾生活、工作、休閒娛樂,乃至影響兩地融合互動政策所產生的各種問題,為社會各界在商討對策時提供民情民意的參考。

政府不同層面的統計數據顯示,自2003年推出自由行政策以來,無論是在創造就業或刺激經濟,均發揮了不容低估的重要作用,但隨着政策的不斷推展,認為旅客太多令市民大眾日常生活受到影響的聲音亦愈來愈大。針對這一問題,在調查中,當我們詢問:「自由行有否對你的日常生活造成不便」時,37.7%的受訪者表示沒有,61.2%表示有,餘下1.1%則以不知道或很難說作答,顯示多數民眾覺得自由行旅客為自己日常生活帶來不便,但表示沒有帶來不便的亦接近四成。

針對那些覺得自由行令其日常生活造成不便的受訪者,我們再追問給他們所造成的不便到底達至何種程度——即是少許不方便,頗不方便,抑或很不方便時,發現36.6% (佔總體的22.4%) 表示只是少許不方便,35.3% (佔總體的21.6%) 表示頗不方便,27.3% (佔總體的16.7%)表示很不方便,另有0.7%(即佔總體的0.5%)以不知道作回應(見表1)。
內地旅客來港數量不斷增長,既然造成了市民日常生活的不方便,亦衍生了旅客過多已超出香港承受力的說法。針對這一問題,我們在調查中曾詢問受訪者「有意見認為,現時大陸自由行旅客的數目,已經超出了香港可以承受的能力,你同不同意這種講法」時,表示不同意的佔17.2%,表示同意的佔53.6%,表示「一半半」中立態度的佔27.2%,餘下2%則以不知道作答 (見表2)。也即是說,略高於一半受訪者認為現時自由行的旅客數目,已超出香港可以承受的能力。

自由行旅客不斷湧港雖令多數市民覺得對日常生活造成不便,亦認為現時的旅客數量已超出了香港承受力,但他們到底如何評估政策所帶來的好處和壞處呢?調查中,當受訪者被問到「對你個人而言,你認為自由行帶來好處多些還是壞處多些」時,27.8%認為帶來好處多些,43%認為帶來壞處多些,另有21.9%受訪者主動回答「好壞參半」或「好處與壞處差不多」,餘下7.3%則以不知道作答(見表3)。明顯地,較多受訪者認為,對個人而言,自由行帶來較多壞處,而接近三成(21.9%加7.3%)受訪者則覺得難以分清好處多或壞處多。
值得注意的是,雖有四成半左右的受訪者覺得自由行給個人帶來較多壞處,但卻有約五成半覺得現時旅客數量已超出香港承受能力,顯示市民對自由行旅客「湧港」問題的感受,較本身所受實質利害影響的感受強烈。這種印象或感受上的落差,是否受「驅蝗」及「拖篋」等行動影響所致?抑或與傳媒廣泛報道有關?由於手上未有資料,暫難評論,但值得日後再深入探討。

看法並非一面倒

當我們換個角度詢問受訪者「對香港而言,你認為自由行帶來好處多些還是壞處多些」時,表示帶來好處多些的比例為45.7%,表示帶來壞處多些的有29.1%,另有22.4%受訪者主動回答「好壞參半」或「好處與壞處差不多」,餘下2.8%則以不知道作答(見表3)。也即是說,較多受訪者覺得,對香港而言,自由行帶來好處較多,比例與從個人層面的考慮恰好對調,這可以作為香港市民務實理性的一個註腳。

扼要地說,自由行旅客數量不斷增加引起的社會問題,無疑備受關注,近來「驅蝗」及「拖篋」等行動,更觸動社會及政治的神經,令人覺得問題已達沸點,須刻不容緩處理。當然,若從總體民意上看,雖會發現多數市民覺得自由行令其日常生活諸多不便,覺得現時的旅客數量已超出承受力,並認為給個人帶來較多壞處。但若細心一點分析,又不難看到,認為對日常生活造成很不方便的約有一成半,雖有四成多覺得給個人帶來較多壞處,但亦有四成多覺得給香港帶來較多好處,這明顯反映了香港民眾客觀、理性的一面,因他們雖知悉自由行為個人日常生活帶來不少不便,但同時又肯定了政策給香港帶來的好處,可見其看法並非一面倒,社會各界在探討這一政策時,實應從各層面、多角度進行思考,在檢討政策時,我們既應兼顧香港承受力的問題,但同時亦應在個人利益及社會利益間作出適當的平衡。

作者鄭宏泰是中文大學香港亞太研究所社會與政治發展研究中心聯席主任,張妙清是中文大學副校長暨香港亞太研究所所長,趙永佳是香港亞太研究所副所長